Jean's Utopia

出生的時候，我們眨著長長的睫毛，看見了生命裡的第一個男人，父親。
「啊，恰查某！」他望見了妳的睫毛，而妳沒有發現，在他眼裡閃過的一抹失望。
如果是個男孩就好了，很多父親都會這麼想。

隨著我們逐漸長大，在學校裡和男生競爭功課和體育，我們總是天真的以為，和隔壁那個字寫得歪七扭八的傢伙相比，差別只不過是，尿尿的時候，我坐著，他站著。
還有，夏天的時候，他們身上的味道總是不太好聞。

青春期的時候，我們逐漸知道那叫做異性，那叫做愛情。隔壁班的男生多看妳一眼妳會臉紅，圖書館有陌生男孩塞紙條送東西給妳妳會手足無措。妳總不知道該離他們遠一點還是近一點好，他們望著妳的表情那麼傻氣那麼可愛，但是妳聽說了不可以跟男生坐太近，妳聽說了不可以跟男生摸來摸去，妳聽說了很多具體的不具體的種種，妳很好奇又不敢大膽往前進。

二十歲以後妳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牽起男生的手，妳沒有想過以後妳要嫁給甚麼樣的人，妳只是理所當然地喜歡那個長得帥一點的學長，長得高一點的同學，至於那個人到底家裡有沒有錢有沒有房，妳根本不在乎。妳想的愛情是那麼簡單，他喜歡妳，妳喜歡他，妳們可以一起上山看夜景看日出，即使騎摩托車抱著他的腰繞過半個城市妳也不以為苦。
妳以為這就叫做幸福。

畢了業以後妳開始工作，開始賺錢。妳每天起床用有限預算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，可能騎著一台小摩托車，或者擠進比百貨周年慶更可怕的捷運車廂裡，妳認認真真地賺錢工作過每一天，被老闆罵了或許躲進廁所裡掉兩滴淚，或許在茶水間或噗浪上和同事發發牢騷。下了班妳還沒休息，可能再去哪裡上個進修學個語言，要不和姐妹淘閃進百貨公司逛一圈後，兩手空空地走出來，還是在路邊攤才下手買了衣服。妳這一點一滴攢起來的微薄薪水，要不分擔給家裡，要不積累等著實現妳期待的夢想。
妳的夢想可能始終沒有實現。
出國旅行環遊世界，放長假進修回學校念研究所…妳知道不是妳不夠努力，但就是有種種的因素，妳的夢想被擱置了。

不知不覺地，妳結婚了。
妳看著國外雜誌上的婚紗照和鑽戒吞口水，妳知道妳的婚禮會跟幻想的相差很遠，妳美麗的婚紗會套上不怎麼搭軋的沉重金飾，妳期待的婚宴事實上充滿了一堆不熟悉的長輩談笑吵鬧，還有不知哪裡來的小鬼，在妳發表感人宣言的時候爆哭尖叫，但這都沒關係，因為，妳嫁給了妳最喜歡的人。
等妳真正步入婚姻，成為真正的妻子，媳婦之後，妳才知道，有好多好多事，是妳不曾明白過的。

妳說，妳很堅強妳很優秀，妳以為妳願意為妳的家庭做任何付出，妳以為老公回家幫他搥個背，婆婆生日買個包給她這就叫做付出。妳沒有想過，當妳最愛的男人，眨著眼睛要妳無論如何也得拼個兒子的時候，當妳這雙白皙無暇的手，從沒幫妳媽擦過藥的手卻得幫公公換尿盆的時候，妳終於明白，或者妳終於有資格說，妳願意為妳的家庭付出。

妳從不知道，以前這雙妳總是擦得漂漂亮亮指甲油的這雙手，在鍵盤上飛舞和朋友談笑，拿著紅酒杯吃美食享受的這雙手，現在最得意的工作，竟然是幫妳兩歲的便秘女兒挖大便。


妳變了。
妳工作了一整天，拖著疲累的身軀把自己塞進公車，無論是雨天還是晴天，妳唯一掛念的，是家人的晚餐。妳一肩揹著包包，一手撐著雨傘或提著筆電，妳還走去附近的小店買了餐盒，或是兩樣青菜。妳從沒想過以前約會時連個小手提包也丟給男友的妳，現在變得如此強壯。
妳走得很快，快得沒有心思瀏覽櫥窗裡的新衣，妳想的事情無比簡單，妳想待會回家先把冰箱的那鍋肉給熱了，然後再下鍋炒兩個菜就能開飯，妳想待會寶貝一進門妳先問她今天還有沒有流鼻水，妳想那個男人妳以前叫甜心現在叫把拔的男人，妳一見到他先叫他去繳房租跟水電費，還有下個月媽生日他到底決定好要吃哪家餐廳沒有…妳腦中的記憶體快速地跑著這些停不下來的瑣事，然後，妳踏進了門。

妳把一桌菜弄上桌了，第一件事不是坐下來和妳的男人舉杯，也不是張開筷子大快朵頤。妳拿起雞腿那個最肥最嫩妳最喜歡的部位，拿著一把剪刀把它剪得碎碎細細的，妳沒有送入口而是送到了妳孩子的面前。他張著小嘴巴咀嚼著妳最喜歡的雞腿肉，妳看著好滿意，還問她夠不夠，然後妳拿起那隻破破爛爛的雞骨頭啃了起來，妳一點都不委屈。

每天晚上，妳把寶貝送上床了，親著他的小臉蛋幫他蓋好被子。妳的另一半可能也不知何時已經呼呼睡去。妳回到客廳，把地上的玩具丟進籃子，把男人喝了酒的空杯吃過零食的空袋收拾乾淨，妳好不容易熄了燈，鑽進被子裡的妳卻還沒休息，妳讀著書，翻著雜誌，妳想利用一天僅剩的這一點時間充實自己…沒讀幾個字妳就昏昏睡去。

妳忙忙碌碌過了一天，每一天。妳知道你老公賺得沒妳想像中多，妳知道他有好多凡人的缺點而妳繼續包容著，妳知道妳應該把更多時間更多金錢拿來寵愛自己，妳知道妳忘了過去最愛狂歡最愛熱鬧的聖誕節或情人節，妳不再那麼追求光鮮亮麗，也不在乎臉上的妝有多精緻，妳知道，妳變了。


但是，這就是我們的夢想，我們的幸福。
因為妳終於了解，我們從出生的那一天起，就有不凡的使命。

我們說話聲音總是比較好聽，觀察人的心思總是比較細密，老師交代給我們的事情我們從不會忘記，教討厭鬼寫功課，把髒教室打理乾淨，這是我們理所當然的天生。
我們總是懂得傾聽，懂得安慰，從街頭賣早餐的歐巴桑，到你辦公室裡接電話的總機，這就是我們。我們關心著你一天吃飽了沒，哪裡不舒服要記得去看醫生，我們不嫌囉嗦地照護著別人，這是我們理所當然的溫柔。
我們總是用著眼睛仔仔細細地看守著自己最愛惜的東西，老公，小孩，父母親，我們用盡心力給他們最好最享受的，當他們露出最滿意最開心的笑容，我們就得到最多最完整的快樂，這是我們理所當然的付出。

這就是我們，無論經過多長的時間，我們都不曾忘記，自己的使命，自己存在的意義。因為我們是那麼特別，又那麼堅強，我們早就理解，那不叫委曲，那不叫犧牲，這是真正的溫柔，真正的付出。
因為我們被需要著，我們才得以活著。
因為我們真心去愛別人，我們才擁有被愛的幸福。
像我們這樣的台灣女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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轉自凱莉國境Kelly CHEN's Utopia